第486章 见梁王孟轲说义保横棋张仪谋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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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伐齐,事情虽大,却没魏嗣什么事。朝中大事仍由魏惠王决断,支应秦国是张仪的事,三军也各有将帅,留给魏嗣主宰的只有一事,就是他的十几个嫔妃,其中有几个是从前太子申府中截留下来的。 魏嗣是个情种,天生肾好,每天都要御女数人,即使房术功夫了得的天香也受不了他,由着他胡闹,有时甚至让身边宫女(多是黑雕)替她应差。 男人总是要尝鲜的,魏嗣对身边的女人渐渐乏味,脑海里时不时地闪出赵姬来。 赵姬却不属于他。 这日卫国太子到他殿中造访,魏嗣使其内宰传乐坊令舞乐款待,点名赵姬领舞,结果是其他人来了,赵姬没来。魏嗣问罪,乐坊令回奏说,赵姬是王上嫔妃,要赵姬领舞须禀报毗人,奏请惠王恩准。乐坊令禀报过了,但毗人认为不合宫礼,未予奏报。 魏嗣把毗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心头欲火愈加烈了。得知赵姬每天上午都要到后花园中对着湖水练嗓,魏嗣窃喜,支使得力宫人将她请入一处僻静院落。 在毗人治理下的后宫一向太平,赵姬更以为是王上召请,丝毫未加怀疑,大步入院,趋步入堂。 候在堂中的是魏嗣。 不及赵姬反应,与她同行的宫人将她朝前一推,顺手关上房门并院门。 赵姬惊呆了。 面对坐在主席位上的魏嗣,当今太子,未来魏王,赵姬既不敢动,也不能逃,唯有扑通跪地,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站起来,舞一曲!”魏嗣举起案上的酒爵。 赵姬却站不起来。 “来,本宫扶你!”魏嗣起身,走到她跟前,将她揽腰抱起。 赵姬挣扎,声如莺啼,不过是在真的啼泣:“殿……殿下……不……不能啊……” 魏嗣不再顾及她的挣扎与声音,抱着她走进偏房,搁倒在早已备好的软榻上。 得知秦国出兵伐齐,稷下令田文乐了。 消息是从寄住在稷下的小说门里传出来的。小说门堪称是稷下消息最灵通的门派,先生姓风,在来稷下之前叫风子,立门之后称为风先生。风先生门生极多,单是身边就有七十二位,散在列国的不计其数,多是说唱艺人,耳目最灵,专靠收集天下故事为生,偶尔也做些阴阳之事,为人卜吉凶、看风水,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受欢迎的人群。 自然,风先生也是稷下令田文府中常客。 当风先生煞有介事地讲出秦国磨刀霍霍、行将远征齐国时,田文“哈哈”长笑数声,根本没有当回事儿。 晚上家宴时,田文将风先生之言当作笑话讲给了父亲田婴。 田婴却不敢当作笑话。 “苏子可在?”田婴支走风先生,转问田文。 田文摇头。 “苏子哪儿去了?”田婴震惊。 “去邯郸了。他的管家使人叫他,好像是有急事。” 田婴几乎是从席位上弹起来,在厅中来回踱步。 “几时走的?”田婴顿住步子,盯住田文。 “三日之前。” “使快马赴赵,这就安排,请苏子速回!”田婴吩咐。 田文匆匆安排去了。 田婴坐回席位,从袖中摸出一封密函,展开,凝视,头上汗出。 “来人!”田婴袖起密函,朝外面叫道。 家宰进来。 “备车,入宫!” 齐宣王久久凝视密函,上面没有落款。 宣王将密函放下,抬头:“何人所写?” “是臣的一个门人,两个月前,臣使他扮作盐商,前往秦地做生意,此函是他派专人捎回来的。”田婴应道,“臣刚刚收到,未及斟酌,就又听到稷下小说门的传闻,是以不敢怠慢,迅即入宫奏报!” 宣王重新拿起密函,盯住它看。 “臣辨过了,是他的字,不会有错!”田婴道。 宣王的手微微颤抖。 “我们两番出兵,把魏国打趴下了。魏国的相国是张仪,听闻不久前此人奉命使秦,应该是他搬来的秦兵!”田婴接道。 “婴弟可有良策?”宣王盯住田婴。 “外务之事,非苏秦不能解局。臣弟得知此情,使人寻他,不想他在三日前赴赵国去了。臣弟使快马追他,或能在他渡河前赶上。如果不出意外,旬日之内他或能回来。” “他回来能有什么用?”宣王一脸忧愁,两手按住额头,“常言道,兵来将挡,眼下缺的是御敌之将啊!” “臣弟所忧亦是此事!”田婴应和,“要是孙军师不走,该有多好!” “唉,还说这些做啥?”宣王轻叹一声,“依你之见,谁可以带兵?” 田婴连说三个名字,皆被宣王否定。 “要不,就让稷下令田文带兵吧?”田婴言语试探。 宣王没有应声,似是没有听见。 “田文虽说没有带过兵,但也跟从孙军师、田将军有过历练。再说,他结交甚多,稷下人才济济,也都认他,若是由他带兵,至少能做到知人善任。”田婴继续推荐。 见田婴绕来绕去,只为推荐自己儿子,宣王忍不住了,半是奚落:“相国以为是伐滕吗?是御宋吗?”加重语气,“统统不是,是虎狼之秦杀上门来!” “臣……”田婴面色尴尬,“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有一个人,”宣王几乎是脱口而出,“田忌!” 田婴苦笑一下,看向远处。 “如果不出寡人所料,”宣王盯住田婴,“秦王伐我,必用司马错为主将。在寡人心里,能敌司马错的只有一人,就是田忌!” “臣弟也想过田将军,”田婴接道,“只是,经过邹相国两番折腾,田将军的心伤透了,不会回来的!” “来人!”宣王叫道。 内宰进来。 “使人入楚,无论田忌身在何处,都要给寡人带回来!可转禀田将军,无论他要求什么,寡人全都答应,条件是,他必须回来!”宣王下达旨令,语气沉重。 因赵相肥义所请,也因在齐时间过长,苏秦有点儿想邯郸了,吩咐车马加快脚程,不过三日就到了宿胥口。 也是合该有事。这日宿胥口偏巧起了风浪,所有摆渡皆停。苏秦要求赶路,飞刀邹好说歹说,出高价寻到一个船家,刚刚踏上渡船,风刮得更大了,掀起滔天巨浪,且是顶头风。船工撑出数丈,船体剧烈晃动,在水中打转,马匹受惊,大声嘶鸣。船家死活不肯涉险,撑回码头。苏秦也不好逞强,只得在宿胥口寻客栈住下。 风却一直刮,时大时小,次日竟还下起暴雨来。风雨肆虐三日,于第四日停歇。苏秦他们刚要起渡,田文的家臣快马追到。家臣呈上田文的亲笔书信,说是情势危急,主公请他速回临淄。 苏秦的心揪起来,眉头拧成两只蜈蚣。 考虑到宿胥口是再好不过的信息收集地,苏秦让田文家臣先回齐国复命,说他随后就到。之后,苏秦吩咐返回客栈,使飞刀邹打探情势,自己关门闭户,静心思索应策。 傍晚时分,墨者陆续传来音信,秦国五万征卒已过虎牢关,正在向魏境进发。 毫无疑问,秦人不远万里强征东齐,这是一步匪夷所思的险棋,且也一定是出于张仪之谋。 张仪何以走出这步险棋呢?难道是他无子可下了? 恐怕是。 连横魏国之后,张仪密结庞涓两番折腾,先伐赵后征韩,不料尽皆折戟,且挫败他的皆是齐国。在襄陵陷落之后,于魏而言,向齐报复的机会完全丧失,魏王也必对张仪心存疑虑。张仪求请秦国出面,更多是出于维护他在魏国的地位。 显然,张仪也选择了一个极好的时机,齐宫立新,权臣内乱,三军无首,粮草无继,国库也在与魏国的两番大战之后损耗殆尽。换言之,齐国打不起仗了,齐国也打不动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一对一,秦国稳操胜券,因为齐国技击原本就不是大秦锐卒的对手,且没有筹策之将。 于齐人而言,唯一的机会是等待援兵。谁是齐人的援兵呢?纵亲列国。纵亲国中,魏人肯定不是。余下四国是楚、韩、赵、燕。楚人吗?抑或是韩人、赵人、燕人?苏秦闭目,一个一个地思考,再一个一个地排除。 思来想去,齐国真还没有合适的帮手,即使有,张仪也一定会将之先行斩断,否则,他不敢也不会来走这步险棋。 就眼前形势判断,张仪完全拥有这个能力。楚人记恨项城,必乐观齐难,不会施以援手。齐国救过赵,赵人最有义务救援。但张仪早已结好中山,在魏与中山的南北夹裹下,赵国动弹不得。 能救援也应该救援的只有欠下齐国大情的韩国,且它又刚好卡在秦人东征的要冲。 关键是,韩王敢吗? 天色微明,一个概念油然而生。既然张仪敢走险棋,他苏秦为什么不敢? 苏秦分别写就几封密函,让飞刀邹使墨者分别转呈韩国公孙衍、赵国肥义、楚国陈轸三人,掉转车头返回临淄。 受命之后,司马错、车卫国紧急动员,选将调兵,筹备出征,公子疾、公子华则先行一步。公子华通知分散于列国的所有黑雕,将他们分作六个大组,分别配合东征行动,自己亲至魏国会合天香,于大梁城内设立黑雕分台,居中指挥。 与此同时,公子疾率领一支逾百人的使团车马,旌旗招展地越过周地,直入韩境,觐见韩宣王。 递呈国书与礼品之后,公子疾将秦惠王的口谕一字不落地复述给韩宣王,请求他允准秦卒借道伐齐。 韩宣王收下国书,安顿好秦使入驻馆驿,急召公孙衍与公仲入宫议事。 二人也已晓得所为何事,尤其是公孙衍,几天前就已接到了苏秦的密函。 “王上,”公仲直抒胸臆,“不知怎么的,一说到借道伐国,臣就会想到虞、虢之事。唇亡齿寒,虞公借道,终归落了个亡国断祠,臣早晚想起来,背脊骨都是凉的!” 公仲没有明说反对,但言外之意是显然的。 韩宣王看向公孙衍。 “王上可以借道。”公孙衍喝一口手中的酒葫芦,夸张地吧咂几下嘴皮子。 身为国相了,公孙衍仍旧是葫芦不离手,时不时就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