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越距

白灵入京的第一日，没有客人上门打扰。
  但第二日，汉王妃命人给白灵送东西开始，白府的客人便络绎不绝。
  当然也不是什么客人都有资格在这个时候登门，这也是贵族之间的规矩。
  很多身份不够格的人，只能让管家亲自登门，把礼品送到门房，而不去打扰主人，却也彰显了尊敬。
  作为财迷，白灵自然是来者不拒，这也是为以后的礼尚往来在打基础，确保日后在京城不被这个圈子所排外，总归来说是好事。
  倒是苦了白杏和柳絮，每天跟着几个丫头在清点贺礼，给白灵的嫁妆单子再一页一页的添上去，累的两个小丫头根本停不下来，想要出去逛逛京城是不可能的。
  “今晚是家宴，大家可不要因为老婆子在这里就拘束了。你们该吃喝就吃喝，想怎么闹就怎么闹。要是实在放不开，那就等老婆子吃饱了，你们再开闹。”秦老夫人看着一桌子的丫头，一个个板直了身子坐好，便和蔼的笑道。
  作为年纪最大的长者，秦老夫人没有要摆架子的意思，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她来开口，打破这样紧促的局面。
  杨老夫人的品级，没有秦老夫人的高，听到这话也笑着附和，没敢提规矩的事。
  再加上现在白草有着身孕，白灵又即将要嫁到汉王府，她也不好触霉头，只得当做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杨老夫人看向白草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对这个孙媳妇她是真喜欢不起来，可偏偏不管是白草肚子里的那丝血脉，还是白草有个厉害的妹妹，杨老夫人都不能再对她如何。
  “老夫人的话，可是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白灵落落大方的道：“不瞒老夫人，我们几个私下里聚餐的时候，都是没规矩的，也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着。只是有长辈在，大家都拿出往日学的规矩，端出个样子来，吃个饭也累得慌。”
  “我就是喜欢你这真实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把雪柔许给柳家小子。”秦老夫人笑道：“都是过来人，秦家以前也没有这样的地位，我也不是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自然也是拘不住的。所以这些年，只要有机会就回老家那边去，不用应付完这个，再去应付那个的，忒累。”
  “老夫人是明白人，也活的潇洒，晚辈敬您一杯。”白灵打蛇随棍走，立即举杯敬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也不客气，喝了一杯果酒后，这才继续开口道：“今儿，咱们就是一家人吃顿便饭，那些朝堂上的事，咱们不说也不理会。男人们去争他们的前程，咱们做女人的，就负责管理好后院，让自己开心。
  你们姐妹都是有本事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挺直腰板，这才是做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今儿我就倚老卖老，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也是给你的一个提点，让你以后在婆家生活的能自在些。”
  “老夫人请说，晚辈洗耳恭听。”白灵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受教的姿态。
  “洗耳恭听倒是不必，觉得有理的就自己琢磨一下，觉得不对的就当没听过。虽说这是我活了大半辈子得来的经验，可在很多人眼中，那就是歪理，登不得大雅之堂。”秦老夫人说到有些人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杨老夫人一眼。
  杨老夫人的笑容有些尴尬，只当没看到秦老夫人的眼神，原本准备的话，也不知道还是否适合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晚辈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是绝对。不过老夫人刚才的这番话，晚辈却甚为赞同。请老夫人指教！”白灵拱手道。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也不用拐弯抹角的。”秦老夫人笑的又开怀了几分。
  喝了一杯酒后，秦老夫人看向桌上的晚辈道：“白草已经出嫁了，我这话你就不用你听了，要不然你婆婆还不得嫌我多事。另外几个丫头，你们都可以听一听，看看有几分对的。”
  “是。”姐妹几个齐声应是。
  杨老夫人有些坐不住，和秦老夫人没什么交情，但对她的为人处世却有一定的了解。
  “女子在这世道不容易，从出生开始，就被娘家人视为是给别人家养的闺女，嫁人后又被视为外来人。要是运气好，娘家人疼爱着，也能过十几年舒心的日子。
  但终究是 成亲后的日子更久，没有一个真心疼你的丈夫护着你，在婆家的日子可不容易。
  还有那些三从四德，都是女子的束缚，有一点做不好，就会让人说三道四，夫家也有休妻的理由……”
  秦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喝着酒，说的都是大实话，并未因为白灵即将要出嫁，就专挑好听的说。
  也正是因为这样，白灵姐妹几个听的更认真，也十分赞同。
  “和你们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们，而是想要你们明白，这人生在世啊，不如意的事情总会有的。
  很多女子或许会认命，也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可老婆子不希望你们也是那样，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而活，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样的人生太无趣，迟早会变成让你自己都厌恶的那种女子，男人又怎么会心里有你？
  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过分的去迁就别人，谁也没有义务让你们一直的去低人一等，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会痛也有自己的底线。
  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要坚持做下去。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寂也好，为了让自己有条退路也好，都别轻易的说放弃。
  不想想万一有一天，那个说会护着你一生的男人，忽然就不再让你依靠了，也该想想成亲以后，自己所出的孩子。就当是给他们打个样，别让他们走上卑微的路。”
  秦老夫人说完这番话，转首看向面色发黑的杨老夫人，和善的道：“你我都是一把年岁的人了，有些事情也该看开了。年轻人固然有冲动的时候，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没有这些磕磕绊绊，他们怎么会成长？
  倒是我们身为长辈，不说在后头偷偷的扶一把，再给他们的路上下绊子，那可就不是长辈该做的事了。
  老姐妹，你说我说的这些可在理？”
  “世道如此，非要违着世道来，就是对的吗？”杨老夫人表示不赞同。
  “世道？”秦老夫人嗤笑一声，“世道也是人做出来的，是掌权者强加给世人的。老姐妹，你也是名门出身，难道不知道这世道经历了千百年的变迁，有了太多的改变吗？人活着，就是要向前看，真的要固封到礼教之中吗？”
  “礼义廉耻，自然是以礼为重。”杨老夫人回道。
  “若真的是如此，那些年，杨府为何与远亲都疏远了？”秦老夫人的语气很平和，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我的立场，与你并不冲突，会说这番话，也是为了孩子们好。想想当年你做媳妇时，过的是否称心如意吧！”
  杨老夫人差点起身就走，却见秦老夫人举起酒杯，“老姐妹，这番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我也是做祖母的，一心都是想要孩子们好，才会说了几句越距的话，这杯酒我向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