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歌现场（1）

“小小说过会像一个粉丝一样为我应援，约定好了就不要食言哦。今天我在生日见面会真的认真去找了小小，找了好久……但没有看到小小。我其实有点难过，想着小小是不是要放弃喜欢我了，所以才打电话来的。”
  “我想告诉小小一件事。”
  “小小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说喜欢的是伯贤太好了，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出回应吧。”
  “我也觉得，小小喜欢上的是我，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很自私，虽然知道小小真的很辛苦，但没有喜欢上别人喜欢上的是我，我非常非常地高兴。”
  “很感谢小小成为我的粉丝。”
  ——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边伯贤是在solo活动期间，不仅是参加各种音乐节目，也要去健身和上课，还要跟上大队的活动安排，他的日程相当的满，作为主带他的经纪人，王单也忙得脚不沾地。
  生日和工作无缝衔接。
  但即使面对杀人行程，边伯贤的心情也不错——王单从车内后视镜内再瞥了边伯贤的脸一眼——虽然瘦削的过分的脸颊上倦色浓重，眼底有些许青色，但浅粉色的嘴唇微微弯着。
  作为经纪人，他需要时刻注意的艺人的心理状态，特别是在高压时期。
  好在边伯贤状态不错。
  “今天事前录制粉丝们也都很热情啊，”王单跟着连轴转也有些疲累，他揉了揉太阳穴，笑着道，“大家是真的都很喜欢伯贤的solo呢。”
  “嗯，松了口气。”边伯贤眼睛也弯了起来，他拿着手机晃了晃，“在看爱丽们的评价，大家都说很喜欢，嘿嘿嘿。”
  王单听着边伯贤有些憨的笑声，短促地笑了声：“肯定喜欢啊，昨天生日会也让你清唱了一段，希望接下来的活动也能让粉丝们满意，好好做吧。”
  边伯贤认认真真地点头：“要好好做才行。”
  “对了，你昨天生日见面会在找人吧？把粉丝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了，怎么没见到谁有点失望吗？”王单随口提了一句，“哪个认识的粉丝没有来吗？”
  刚说完，王单猛地抿紧了嘴唇，舒缓下来的神经绷紧了一瞬，他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内观察边伯贤的神色。
  边伯贤怔了一怔，他眨了眨眼睛，神态有些微微的不自然：“是有粉丝没来，王单你这个都知道到了啊？”
  王单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他语气自然地试探道：“啊，随便问问的，你别放心上，粉丝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赶过来也很正常。”
  “哪个孩子跟你说了吗？”边伯贤扶着额头，有点无语，“怎么什么事都跟你汇报啊，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了。”
  谈话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词汇，王单怔住，脱口而出：“隐私？”
  “啊，我昨天和小小打了电话让她祝我生日快乐，”边伯贤眨巴着眼睛，有点心虚地道，“生日会上没见到她觉得奇怪，刚好有私人联系方式……”
  “简小小小姐？”王单打断边伯贤的话，似乎有些诧异，“你是说没来的粉丝是简小小小姐？”
  边伯贤见他语气有些不寻常，以为他在生气自己和粉丝有私下联系，不由得正襟危坐，准备好受训：“王单哥，我……”
  “干什么那么紧张，”王单在这时笑起来，语气已然恢复了正常，“简小小小姐是特别的存在，公司和她母亲签过协议要保证她的追星需求——一个联系方式而已，公司会同意的。”
  “不是……”边伯贤有点难为情，“是我主动要求的……”他瞟了一眼看不见窗外景色的窗户，语速加快：“因为和世勋打赌来着，就去要联系方式，之前小小在公司做字幕组的翻译，碰巧见到了，就……就……”
  向来说话滴水不露，撒谎也面不改色的天才爱豆边伯贤，卡壳了。
  “啧啧，别为难自己了，”王单勾起嘴角戏谑地笑了声，“我知道你不会对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小姑娘下手的，禽兽吗？”
  边伯贤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看了眼毫无景色的车窗，应道：“嗯，那肯定的。”
  王单感慨起来：“呀，不过就算是那样，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让人家小姑娘给你说生日快乐？你也太……”
  手机震动了一下，边伯贤笑着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消息弹窗。
  边伯贤低头阅览手机上的未读信息，笑意猛然消失，他听到王单的话微微抬头，随即又低了头，目光凝在手机屏幕上，声音很低：“其实，没来的粉丝有两个。”
  “啊什么？两个？”王单察觉情绪的细微变化，从后视镜里看向边伯贤，上挑的丹凤眼闪过些许光，他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还有一位？”
  “是站姐。”边伯贤回答道，神色说不清是落寞还是疲倦，“那位站姐是华萱儿的姐姐，之前闯进公司的那一位。”
  “啊……”王单抿了抿嘴唇，打着方向盘在路口转弯，“那一位啊。”
  漆黑的车辆沐浴着阳光，车壳发亮，光线穿过贴了车窗膜的玻璃，浸出一片昏暗。
  粉丝之间也有特别突出和出名的大粉，比如华萱儿的姐姐华媛儿，家庭富裕加上妹妹是练习生，自己又开了站子，还是从出道开始的资深粉丝，在粉丝之中有着很高的声望和影响力。
  作为立志要记住所有粉丝面孔的边伯贤是不可能不认得这位粉丝的，作为新上任的经纪人，王单也认得。
  不过他比边伯贤要更早知道，华萱儿那位私生饭姐姐就是边伯贤认识的站姐。
  “抱歉啊伯贤，”王单放轻了声音，“我本来打算等活动期过了和你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你把粉丝看得重，我怕你伤心影响状态。”
  “我知道。”边伯贤用手背抵着嘴角，深色的眼珠浮在昏暗的光里，透出一种奇异的玻璃的质感，“我理解。”
  “理解……”
  王单吐了口气：“这一点你还真是和简小姐很像啊，都很擅长理解别人，让别人连抱歉的资格都没了。”
  他打着方向盘，调侃道：“其实做错了事的人被别人理解比被骂一顿还憋闷。嘶，听起来是挺欠揍是吧？”
  边伯贤闷闷地笑起来，声音带着点叹气的尾音：“……是。”
  就像是简小小理解他一样，明明他做错了事情，却被理解。他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呵，无语，真的无语。
  “伯贤你一直都让人放心，也很善解人意，”王单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严肃，“但我作为经纪人其实……”
  “呀，干嘛那样，”边伯贤摸了摸双臂，笑着出声，“突然这么真挚，像个经纪人一样。”
  氛围被毁得一塌糊涂。
  王单深呼吸好几次，绷不住，一拍方向盘，丹凤眼眼尾一挑，笑骂：“呀！你才是干嘛这样对我？我就是经纪人啊！好不容易想对你说点真心的话，真的是……下次能听到我正经说话得到什么时候啊？”
  边伯贤撇了撇嘴，故意呛他：“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个正经人啊，整天欺负世勋，我们忙内都要被你气上天了。”
  “世勋那小孩跟你告状了？”
  “嗯，说被变态盯上了。”
  “这小子……”
  “呀，我说真的，站姐的事情，”王单话锋一转，他把车缓缓停在斑马线前，等待着绿灯，“伯贤你心里怎么觉得，一直为自己应援的粉丝做出了私生饭的行为……你要是和我说没事的话，那绝对是当我傻子。”
  “对了，还没来得及说，华萱儿来找我说给你造成麻烦给大家造成麻烦了很抱歉。现在可以向你转达了。”
  边伯贤把手机掂了掂，想起那次华萱儿突如其来的告白，坦然道：“之前她亲自向我道歉过，我接受了。”
  “毕竟，”他想了想，客观地道，“不完全是她的错。”
  “欸？我还以为你会说完全和她没关系，”王单挑起一边眉毛，欠欠地道，“你可是后辈里很有人气的‘温柔可爱的伯贤前辈nim’。”
  边伯贤摆摆手，隐在暗处的表情有点得瑟：“我才不是什么温柔可爱的人，这些孩子们真的是，唉，老是这么喜欢我可怎么行。”
  “真自恋……”
  “欸西，话题又给你扯远了，”王单佯怒道，“呀！边伯贤！你这小子，想流血吗，想打架吗？”
  边伯贤轻踢了王单的座椅一脚，咬牙警告：“呀，不准学我。”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不准学我家爱丽。”
  王单看到绿灯，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敷衍了句：“知道了知道了。”
  结果还是没有转回正题。
  边伯贤这样的人，和谁都处的好，对谁都温柔热情，就是这样才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一个好的爱豆要有让粉丝们梦想成真的能力，所以要善于制造美好，用面具隐藏情绪。
  边伯贤，top爱豆baekhyun。
  其实是最难接近的人。
  王单是sm高薪聘请的经纪人，他比不上之前跟着exo的经纪人熟悉他们，但确实有更透彻锐利的目光。
  边伯贤不想说，他也就不提。
  边伯贤昨天注意到除了简小小还有另一位老粉的缺席，他没有说，其实内心有些欣慰，觉得粉丝有了自己的生活，人生中出现比他更重要的事物，所以没有来的话，这很好。
  “我总是在直播里和大家说，希望爱丽们能过好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爱好，自己的人生。”
  “不要花太多钱买专辑，不要当成义务，希望用那些钱好好打扮自己，给自己买好吃的，冬天买羽绒服穿。”
  “这样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作为27岁早已步入社会的成年人，知道社会的真实和残酷不仅仅是字面上像是狼来了一般唬人的假把式，边伯贤会忧心自己粉丝的未来，会担心因为自己粉丝们没有好好学习，担心他们过度透支自己来负担追星的费用，给个人和家庭都带来不幸。
  作为爱豆他说这些很奇怪，他屠榜的音源成绩、破纪录的实体专销售额等等是靠着不听他话的粉丝们用履行义务一般的火热捧出来的。
  无可奈何，又有些许讽刺。
  这都是沉重的爱。
  但明明知道很奇怪，边伯贤还是必须要说，哪怕有一个粉丝听明白了，生活也会变得更美好。
  昨天生日会没有来的粉丝除了简小小，还有这位一直支持着边伯贤的站姐——华媛儿，不管她对自己的妹妹还有其他人是如何态度恶劣，但是她对边伯贤的付出之大是没有办法否认的。
  几万人民币一个名额的签售会每次都到场，演唱会也是，站在坑位最好价格最高昂的地方，这些是最基本的。
  她建起早期的站子，组织应援活动，社交媒体上帮助宣传，积攒了厚厚一叠飞机票留根——全是跟着边伯贤世界各地跑行程的证据，她耗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以及金钱，这不能否认。
  有时候人心是很复杂的很狡诈的，不能完全厌恶一个人，也不能干脆地喜欢一个人。
  华媛儿对很多人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她的思想并不值得宣扬，她的行为并不可以得到效仿。
  但哪怕她用尽了所有错误的方式，只有一个人，起码边伯贤，不可以讨厌她。
  边伯贤上社交媒体平台，发现最近华媛儿开的站子也停止了更新，因为好奇问了举办生日见面会的工作人员，然后刚刚通过手机得知，华媛儿被加入了公司的黑名单。
  像边伯贤这样聪明的人，联系上之前金俊勉告诉他华萱儿帮助自己的姐姐也就是他的站姐私闯公司做出了私生饭行为而被差点劝退，做一个简单的连线题轻而易举。
  这位一直支持着他的站姐就是做出私生饭行径擅闯公司的华媛儿。
  这些爱有多像是罪责，边伯贤都听到有人高高在上地宣判：“边伯贤，有罪。”
  让一个女孩子成为这样的人，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他边伯贤值得吗？等她以后想起来会后悔吗？
  像是吴世勋因韩延珠的私生饭事件而陷入了低谷期，边伯贤也有过这样的时光，觉得自己无法承担如此大的爱、期望和责任，没日没夜地焦虑，甚至呼吸重了都想要呕吐。
  吴世勋有边伯贤告诉他怎么应对，但当时的边伯贤只有他自己。
  手机震动了一下。
  边伯贤像是从深海里往上游，忽地破出了水面，他用力地将胸口中的气吐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简小小回复他的信息。
  “抱歉边伯贤先生，我上午有课所以没有看消息，很抱歉现在才回复您（鞠躬）（鞠躬）。”
  “听到边伯贤这么说我很开心，工作加油！（fighting！）”
  “p.s.看到您发消息的时间是凌晨五点，边伯贤先生忙完要记得好好休息。”
  边伯贤眼睛透彻明亮，也许是被手机屏幕光映着，他轻轻咬了下嘴唇，流星划过天际般短暂而绚烂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纤细的手指哒哒地点着屏幕界面。
  比起任何粉丝对他的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他都更希望大家像是简小小这样以自己为重心生活着，在闲下来的时候想到他，再去喜欢他，对彼此都不是负担。
  大家都能幸福就好了。
  简小小正在给边伯贤的号码输入名字，她绞尽脑汁取了一个别人看了也不会知道是边伯贤的名。
  她没期待边伯贤会立刻回复她的消息，点击完成就摁了熄屏。
  “嗡~嗡~”
  手机颤动了两下。
  “过两天要是有空，就是大后天，星期六，打歌的直播录制现场要去看吗？”——【边学长】
  “我挺想看看小小为我应援是什么样子的。” ——【边学长】
  已经到达目的地。
  王单熟练地倒车入库，对边伯贤道了一句：“下车吧。”
  边伯贤应了声，推开车门，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腿一撑人整个起来了，头砰地撞在了车顶。
  “啊！”
  他一屁股坐回座椅，吃痛地皱起脸，嘶嘶地抽着气，捂住头揉了好几下。
  王单疾步走过来，看着他的样儿又有点担心又觉得好笑：“呀，你是什么，小孩子吗？下个车还会撞到头？”
  “啊……疼疼疼……”边伯贤捂着头再度起身，用手肘带上车门，嘟囔着，“感觉这么一撞我都不会唱歌了，这算是工伤吧，可以申请补贴吗？”
  王单似笑非笑：“你说呢？”
  “那看来是可以了。”边伯贤点头，“那我再申请休息几天。”
  就在边伯贤日常口嗨的时刻，手机上显示了新的信息。
  “谢谢边伯贤先生的好意，大后天我有空，请问需要该怎么去打歌现场呢？”——【小姑娘】
  边伯贤的眼睛一下亮了，头顶也不疼了，身体也不累了，他一把抓住王单的肩膀，一脸平淡：“哥，工伤补贴就算了，我想要个票。”
  王单：“什么？票？”
  “我自己打歌录制的票，观众票。”边伯贤伸手比了一张票，“哥你有办法的吧。”
  王单白了他一眼：“有用的时候就叫我哥，没用的时候就叫我大名，边伯贤你要不要点脸？”
  “哥~~~~”
  “行了知道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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